她将日记小心收进怀里,抬头时,日头已爬到东墙,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该回府衙找孙秀才了。
孙秀才的书案上摆着刚磨好的墨汁。
他接过日记时,指节因用力泛白,翻到“龙凤双玺”那页时,砚台“当啷”一声被碰倒,墨汁溅在“复国仪式”四个字上。
“这是前朝皇族的血誓。”他扯过帕子擦手,声音发紧,“只有真正的嫡脉皇子能主持,用双玺引动旧部,说是要‘还天下正统’。”
苏瑾怡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萧鸣腰间的玉璜,想起李嬷嬷摸他后颈时的眼神,突然觉得那半块蜡印不再是谜题——沈知县、赵御史,他们要的不是黑莲教的罪证,是坐实萧鸣的前朝血脉,掀翻整个永宁朝局。
“我去李嬷嬷那儿。”她抓起斗篷往外走,孙秀才在身后喊什么,她没听清。
李嬷嬷的青瓦小院在巷尾,竹帘半卷,她推开门时,正见老妇人坐在藤椅上晒枣干,阳光透过葡萄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
“姑娘是来问小殿下的?”李嬷嬷的手在枣干里顿住,“我就知道瞒不住。”她指了指堂屋供桌上的牌位,“二十年前的冬夜,老奴在凤仪宫废墟里捡到他,后颈一颗朱砂痣,怀里还揣着半块玉璜。”她摸出个旧布包,里面是串长命锁,“他三岁就爱往地宫跑,说是听见‘祖先在喊他’,后来有个穿玄衣的先生教他读前朝的书……”
“什么先生?”苏瑾怡抓住她的手腕,力道重得李嬷嬷皱起眉。
“说是故旧。”李嬷嬷抽回手,把长命锁塞进她手里,“前儿我快咽气时,他握着我的手说‘不想做恭王遗孤,想做永宁的臣子’。姑娘,他是好孩子……”
巷外的梆子声惊飞了檐下麻雀。
苏瑾怡攥着长命锁走出小院,暮色已漫上青瓦。
她刚拐过街角,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三个蒙面人从墙根转出,刀鞘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为首的那个举起刀,声音像砂纸擦过石板:“拿命来!”
苏瑾怡反手抽出腰间银针,后退两步撞在院墙上。
她瞥见左侧巷口有盏灯笼摇晃——是巡城卫的灯!
可不等她喊出声,刺客的刀已劈来,带起的风刮得她鬓发乱飞。
她侧身避开,靴底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转身就往巷深处跑。
身后的脚步声紧追不舍。
苏瑾怡穿过两条街,拐进条卖胭脂的胡同,油伞铺的布幔被风掀起,露出里面堆着的红绸。
她猫腰钻进去,听见刺客的骂声在巷口炸响:“分头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月光爬上屋檐时,苏瑾怡贴着油伞铺的后墙,听着远处渐弱的脚步声,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摸了摸怀里的日记和长命锁,又想起萧鸣说“守着现在的永宁”时的眼神。
风卷着胡同里的糖渣味扑过来,她攥紧袖口的密信,暗道:“得先去乾清宫西配殿——那匿名信,或许是破局的关键。”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巡城卫的铜锣声,接着是更夫拖长的调子:“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苏瑾怡借着阴影溜出胡同,朝宫城方向疾走,身后的脚步声却像附骨之疽,又追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