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人生长恨水长东(八)(1 / 2)

江花玉面 江易南生 1369 字 15小时前

\"懿亲王有心了。\"他语带讥讽,指尖抚过棋盘边缘的一道旧痕——那是某年瑾潼顽皮,用他的佩剑划出的痕迹。

凌基不以为意,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殿下喜欢就好。\"说着击掌三声,鎏金的护甲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一队侍女捧着鎏金食盒鱼贯而入,很快在八仙桌上摆开一席佳肴。\"这些都是魏国风味的菜肴,殿下尝尝可还合口?\"

温北君扫过桌上一道道熟悉的菜品——桂花糯米藕切片薄如蝉翼,淋着琥珀色的蜜汁;蟹粉狮子头盛在青花瓷碗里,上面点缀着几粒鲜红的枸杞;碧螺春虾仁翠白相间,茶香氤氲...几乎全是碧水生前最拿手的菜式。他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翻涌,喉间泛起腥甜,仿佛又看见碧水站在厨房里,衣袖挽到手肘,回头冲他微笑的模样。

\"不必了。\"他强压下喉间的腥甜,转身望向窗外,\"我有些乏了。\"

凌基识趣地告退,临走前留下一句话:\"明日辰时,陛下在太极殿等候殿下。\"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回廊尽头。

温北君独自站在窗前,望着院中那株绿萼梅。月光如水,洗净了花瓣上的尘埃,露珠凝结在花蕊间,晶莹如泪。他取出袖中破碎的红豆酥,轻轻放在窗台上。油纸展开时发出轻微的声响,里面的点心已经碎得不成形状,却仍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碧水,我来了。\"他对着虚空轻声道,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只是...我们的瑾潼该怎么办?\"夜风穿过梅枝,带落几片花瓣,无声地落在窗台上,与那些碎了的红豆酥混在一处。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温北君就醒了。他换上一袭素白长衫——这是碧水最爱的颜色,说他穿着显得格外俊朗。铜镜中的男人两鬓已见霜色,眼角也有了细纹,唯有那双眼依然清亮如星。他取来犀角梳,将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又从怀中取出那方绣着歪歪扭扭梅花的帕子。帕子已经很旧了,边角有些脱线,上面的红梅是用瑾潼第一次学刺绣时歪歪扭扭的针脚绣成的。他仔细地将帕子叠好,收入贴身的暗袋中。

凌基已在院外等候多时。见他出来,目光在那身素白长衫上停留片刻,微微一怔:\"殿下这是...\"

\"走吧。\"温北君神色平静,玄色大氅衬得他面容愈发苍白,\"莫让齐王久等。\"

马车驶向皇宫的路上,凌基几次欲言又止。直到宫门在望,朱红的宫墙映入眼帘时,他才低声道:\"殿下可有遗言要转达?\"

温北君望向窗外,街市上渐渐热闹起来。几个孩童在街角玩耍,其中一个扎着双髻的小女孩,约莫八九岁年纪,正踮着脚去够树上的冰凌。她眉眼弯弯的样子,竟有几分像瑾潼。

\"告诉她...\"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仿佛怕惊醒了某个美好的梦境,\"爹爹很爱她。\"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一滴泪毫无征兆地落下,砸在手背上,烫得惊人。

太极殿内,青铜兽炉中龙涎香袅袅升起。齐国天子凌蕤高坐于九阶玉台之上,一袭玄色龙袍衬得面容愈发年轻俊朗。他不过二十出头,眉宇间却已有了帝王威仪,只是眼底偶尔闪过的一丝犹疑,暴露了他尚未完全成熟的帝王心术。

温北君立于殿中,素白长衫在满朝朱紫中格外醒目。他微微抬眸,目光越过两侧持戟而立的金甲侍卫,直直望向御座上的年轻君王。

\"魏国使臣温北君,拜见齐皇。\"他的声音不卑不亢,行礼时腰背挺得笔直,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

凌蕤抬手示意:\"温卿平身。\"他的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清亮,\"此番十年之约,多赖温卿深明大义。\"

话音刚落,文官队列中突然走出一人。翰林学士杜典手持象牙笏板,皱纹纵横的脸上满是倨傲:\"陛下容禀!老臣以为,魏国仅以一人之命换十年太平,未免太过便宜!\"

殿中顿时一片哗然。温北君嘴角微扬,目光如刀锋般扫过杜典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这老匹夫当年在淮河之战后,曾上书建议将魏国战俘尽数坑杀。

\"杜学士此言差矣。\"温北君声音不疾不徐,\"十年太平,救的是两国百万生灵。难道在杜学士眼中,齐国百姓的性命,还抵不过一时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