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想造反吗?!” 豆爱国一声厉喝,目光如电,扫过混乱的人群,那份属于执法者的凛然气势,比粮店员的怒吼更具压迫力,“粮店开门,凭本供应!大家都有份!挤什么挤?!踩死人你们负责?!”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冰冷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两名民警和街道干部迅速在粮店门口形成一道人墙,用身体和手臂强行将汹涌的人潮向后推拒,硬生生在门板前清理出一小片缓冲地带。
“听见没有!都往后退!退到白线后面去!” 一个街道干部指着地上那条早已被人踩踏得模糊不清的排队线,声嘶力竭地喊着。
“排队!一个个来!谁再往前挤,扰乱公共秩序,立刻带走!” 豆爱国再次冷声警告,手按在了腰间的武装带上,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那些最躁动不安的面孔。
在粮店工作人员砸斗威慑、派出所民警冷面执法、街道干部奋力推挡的三重压力下,疯狂的人群终于被强行按捺住。
虽然依旧躁动不安,推推搡搡,低声抱怨着,但那股足以引发踩踏的疯狂劲,总算被暂时遏制住。大家都喘息着,惊魂未定地整理着被挤歪的衣服,重新攥紧手里的粮本和口袋,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心有余悸的庆幸。
阎埠贵终于扶正了他的眼镜,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着气,脸色煞白,刚才那一瞬间的挤压,让他感觉骨头都快散了架,
贾东旭护着秦淮茹,两人都惊魂未定。秦淮茹的头发散乱了几缕贴在汗湿的额角,胸口剧烈起伏,刚才的窒息感让她心有余悸。贾东旭喘着粗气,瞪着前面依旧混乱的队伍。
豆爱国见局面初步稳住,对粮店里的工作人员点了点头,又严厉地扫视了一圈惊魂甫定的人群,沉声道:“粮店正常营业!所有人,听指挥!排好队!一个个来!再有不守秩序的,别怪我按规矩办事!” 他的目光特意在几个刚才推搡最凶的人脸上停顿了一下,那冰冷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听见没有!都排好!排好队!” 街道干部们立刻大声附和,开始动手整理队伍,将那些挤成一团的人重新拉回队列。
粮店里面,那个砸米斗的壮硕售粮员,这才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实木米斗重重放到一边,对旁边的同事没好气地低吼道:“开票!妈的,这都什么事儿!” 他拿起登记簿和算盘,脸色依旧铁青,显然被刚才的混乱气得不轻。
“姓名!住址!粮本!” 那壮硕售粮员,姓赵,人称赵大锤,此刻声音依旧带着火气,眼皮都没抬,手指不耐烦地敲着登记簿,算盘珠子哗啦作响。
“阎埠贵!南锣鼓巷95号红星四合院前院三号!粮本在这里!” 阎埠贵赶紧把粮本递进去,声音刻意放得平稳清晰,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同志辛苦了!我要十斤富强粉!五斤东北大米!剩下的……按定量,玉米面和高粱米各半!” 他语速极快,显然是盘算了无数遍的最优方案——细粮先抢到手,粗粮搭配性价比最高。
赵大锤鼻子里哼了一声,接过粮本,动作粗鲁地翻看着,又核对户口本。他拿起笔,蘸了蘸红墨水,在登记簿上龙飞凤舞地划拉着,算盘噼啪作响,声音冷硬:“阎埠贵,红星四合院前院三号。富强粉十斤,大米五斤,玉米面……七斤半,高粱米……七斤半。钱票!”
阎埠贵立刻从中山装内袋里掏出一个洗得发白的小布包,手指微微颤抖着,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粮票、油票和卷得紧紧的一小卷毛票。他捻出相应的粮票和钱,小心翼翼地、一张一张地递进柜台的小窗口,嘴里还念叨着:“富强粉十斤票,钱……大米五斤票,钱……玉米面七斤半票,高粱米七斤半票,钱……” 每一张票、每一分钱都经过他精确计算,递出去时指尖都带着吝啬的颤抖。
赵大锤眼皮耷拉着,接过钱票,手指沾着唾沫,飞快地清点。确认无误,他撕下一张盖着红章的购粮凭证,连同找回的零钱和粮票,一股脑塞出窗口,动作依旧粗鲁:“拿好!下一位!” 随即,他抓起挂在秤杆上的巨大铁皮漏斗,对着一个空面袋,哗啦一声,雪白的富强粉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那浓郁纯粹的麦香,近在咫尺地扑面而来!阎埠贵贪婪地深吸一口,只觉得灵魂都熨帖了。他赶紧撑开自己的布口袋,紧张地看着那雪白的粉末灌入袋中,眼睛死死盯着秤杆上的刻度星。当秤杆高高翘起,显示十斤足量时,他那颗悬着的心才落回肚子里,脸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又带着巨大满足的笑容,仿佛抱着的不是粮食,而是救命的金丹。
他抱着沉甸甸的口袋,侧身挤出柜台前的小小空间,脸上带着胜利者的荣光,对后面排队的熟人矜持地点点头,脚步轻快地挤出人群,仿佛刚才差点被挤成肉饼的不是他。
阎埠贵的离开,如同打开了一个阀门。队伍在高压下缓慢而持续地向前移动。刘海中终于蹭到了靠前的位置。他努力整理着被挤得皱巴巴的衣服,挺直腰板,清了清嗓子,试图恢复他那二大爷的气度,对着柜台里的赵大锤刚想摆点架子。
“姓名!住址!粮本!要什么!” 赵大锤头都没抬,冰冷生硬的声音像铁块一样砸过来,直接打断了刘海中的官腔。
刘海中胖脸一僵,准备好的话被堵在嗓子眼,噎得他一阵难受,脸皮涨红了一下。他讪讪地赶紧递上粮本:“刘海中,南锣鼓巷95号红星四合院后院。那个……按定量,玉米面十五斤,高粱米十斤,富强粉……五斤!” 他本想学阎埠贵多要点细粮,但想到自家人口多,细粮定量有限,最终还是选择了更稳妥的方案。
赵大锤依旧是那套流程,登记、打算盘、收钱票、开票。刘海中付钱时,动作明显比阎埠贵豪气一些。当金黄的玉米面和暗红的高粱米灌进他的口袋时,他脸上也露出了踏实的神色,但看着那五斤雪白的富强粉,再看看阎埠贵远去的背影,心里还是忍不住有点酸溜溜的。
队伍像一条缓慢蠕动的伤疤,在无声的焦灼中延伸。秦淮茹和贾东旭的位置,随着时间一点点艰难地向前挪动。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伴随着周围人群不耐的推搡和低声抱怨。秦淮茹紧紧抱着空瘪的布口袋,指尖冰凉。她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个买到粮食,抱着沉甸甸的袋子离开,那满足的神情像针一样刺着她的心。她家的霉粮……那令人作呕的酸腐味仿佛又钻进了鼻孔。
终于,轮到他们了。
“姓名!住址!粮本!” 赵大锤的声音依旧冰冷,如同机器。
“贾东旭,南锣鼓巷95号红星四合院中院贾家。” 贾东旭赶紧递上粮本,声音有些干涩。秦淮茹紧张地站在他身后半步,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