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老太太的说教(1 / 1)

三人沉默地回到四合院。正午的院落静得可怕,阳光白花花地泼在青砖地上,反射着刺目的光。家家门窗紧闭,连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被晒蔫了的压抑。易中海停下脚步,声音不高,在寂静的院落里异常清晰。

“东旭,马上去街道把钱缴了,手续办妥,一刻别耽搁。淮茹,回去收拾,弄点吃的。”他的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如同磐石。

贾东旭重重点头,捏着那几张被汗水浸得发软的钞票,头也不回地朝院外走去,背影在炽烈的阳光下拖出长长一道决绝的阴影。秦淮茹飞快地抬眼瞥了易中海一下,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最终还是低下头,快步走向自家那扇在强光下也显得黑洞洞的门。

易中海没有立刻回家。他站在自家门檐投下的一小片阴影里,目光沉沉地扫过被正午阳光烤得发白的中院,掠过何家紧闭的门窗,最终,精准地落在了后院那间同样门窗紧闭、在烈日下显得格外孤寂阴凉的老屋——聋老太太的住处。眼珠深处,算计的寒光一闪而逝。

推开家门,饭菜的香气混合着屋内的闷热扑面而来。一大妈正擦着手从厨房出来,脸上带着未消的愁容:“回来了?人…见着了?咋样?”她压低声音问。

“还能咋样?”易中海淡淡地应了一句,声音里听不出波澜,“疯魔了,要钱不要命,油盐不进。”他脱下外衣挂好,动作一丝不苟。

一大妈重重地叹了口气,她的目光落在丈夫那张平静得近乎冷酷的脸上,心中不禁一沉。她犹豫了一下:“那……罚款……”

易中海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的话,淡淡地说:“我垫了。”接着,他站起身来,走到饭桌旁坐下,顺手拿起了筷子,但却并没有动。

一大妈听到丈夫的话,如遭雷击般呆住了。五十块啊!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她心疼得嘴唇直哆嗦,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这……这……”

易中海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一大妈的反应,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桌上的菜碗上,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老太太那边,你单独盛碗汤出来,炖得烂糊点。菜也挑软和的。待会儿,我给她送过去。”

一大妈立刻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后院那位老太太,可是丈夫现在唯一能讨主意的人啊。她连忙点头应道:“好,我这就去。”说完,她转身匆匆走进了厨房。

后院聋老太太的屋子,门窗紧闭,阻挡了正午的酷热,却也显得格外幽暗阴凉。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老旧木门,一股混杂着陈旧家具、淡淡草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凉席气息扑面而来。屋里光线昏暗,只有高处一个小气窗透进几束强烈的光柱,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微尘。

老太太并未午睡,穿着一件干净的浅灰布褂,坐在靠窗的藤椅上,手里缓缓摇着一把蒲扇。她看起来约莫六十出头,头发花白但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皱纹深刻,但一双眼睛却不见浑浊,反而沉淀着一种穿透世事的锐利和洞明,在昏暗的光线下炯炯有神。

“老太太,给您送点汤水。”易中海脸上瞬间堆起恭敬的笑容,声音放得柔和,带着晚辈的亲昵。他轻手轻脚地将温热的汤碗和一小碟软烂的菜放在老太太手边的小几上。

聋老太太停下摇扇的手,目光在易中海脸上停顿了两秒,那目光仿佛带着实质性的重量,能轻易穿透那层精心堆砌的恭敬,直抵底下的暗流。她微微颔首,没说话,拿起调羹,慢慢搅动着碗里的汤。

易中海搬过一个小板凳,在老太太斜前方坐下,腰背微躬,姿态放得极低。“老太太,”他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沉重和不易察觉的委屈,“昨儿院里那场风波…您…都清楚了吧?”

聋老太太舀起一勺汤,轻轻吹了吹,慢条斯理地送入口中,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在专心品味汤的滋味。

易中海耐心地等着。屋里只有调羹偶尔碰触碗沿的轻微脆响和老太太缓慢的吞咽声,空气沉滞得如同凝固的胶水。

终于,老太太咽下汤,放下调羹,拿起蒲扇缓缓摇动起来,目光投向窗外那几道刺目的光柱,用那带着独特沙哑质感的苍老声音,慢悠悠地开口,每个字都清晰沉稳:“动静…不小。” 她收回目光,落在易中海脸上,带着无声的审视,“中海…你,急了。”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易中海强装的平静。他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底掠过一丝狼狈和更深的不甘。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语调平稳,但声音里终究带上了压抑的愤懑:“老太太,不是我易中海沉不住气!是有人…存心要把天捅破!您评评理,贾张氏那张破嘴是该教训,可说到底,不过是邻里口角,何至于就闹到报警抓人,闹到拘留罚款,闹到街道王主任亲自下来,当着全院老少的面,把我们三个管事大爷的脸皮撕下来往地上踩?”

他语速渐快,声音虽低,怨毒却如同实质:“王主任那话,句句打脸!什么各打五十大板,什么辜负期望!往后我们在这院里,还怎么说话?还有何雨柱!仗着年轻气盛,仗着是轧钢厂保卫科副科长,就敢不把长辈放在眼里!报警?好快的手!生怕事情闹不大!他这是想干什么?想踩着我们的肩膀往上爬?想把这四合院的天给掀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更别说…他背后站着的林默!那可是市局正儿八经的副局长!还有窦爱国,市局治安科的副科长!这些人…手眼通天啊!他们要是想摁死我们,比摁死只蚂蚁还容易!”

易中海胸膛起伏,积压的屈辱、愤怒和恐惧,在这个唯一能稍卸伪装的长辈面前汹涌而出。他盯着老太太那双锐利依旧的眼睛,急切地寻求认同和指引:“老太太,您给断断!这口气…我咽不下去!可这往后…这院子,我们还能待吗?我们…该怎么办?”

聋老太太静静地听着,布满老年斑却依旧有力的手指,有节奏地轻叩着藤椅的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那声响在寂静的屋里异常清晰。直到易中海那饱含怨毒与恐惧的控诉告一段落,屋里只剩下他略显粗重的喘息时,老太太才停下叩击,缓缓拿起蒲扇,对着自己扇了两下,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被烈日烤得发白的天空,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清醒:

“中海啊…”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有力,“你也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怎么,被几个毛头小子的头衔就唬住了?”

这话像一盆冰水,浇得易中海一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