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拷下来!”程长赢的声音冰冷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阿力立刻拿出准备好的U盘。
破皮卡拖着换上的备用胎,发出不协调的噪音,在死寂的街道上行驶。车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张启明彻底清醒了,脸色铁青,看着程长赢拷贝回来的监控录像,气得浑身发抖:“畜生!王海这个白眼狼!赵天雄这个挨千刀的!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
程长赢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着眼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太阳穴在突突跳动。愤怒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涌,却被一层坚冰强行封住。王海的背叛,刀疤强的狞笑,门上猩红的“死”字…一幕幕在脑中回放。赵天雄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游戏开始了,规则就是没有规则,不死不休!
车子终于停在了张启明家楼下。老旧的居民楼笼罩在夜色中,只有零星几盏窗口还亮着灯。
“张总,今晚您去我那儿挤挤?”程长赢睁开眼,声音有些沙哑。
“不…不用!我就在家!我倒要看看,谁敢来动我这个老头子!”张启明梗着脖子,酒劲和愤怒让他有些冲动。
“不行。”程长赢斩钉截铁,“赵天雄的手段您看到了。泼漆扎轮胎是警告,下一步…未必不会动真格的。您不能冒险。阿力,送张总去城东那个连锁酒店,开个房,用我的身份证。”他拿出一张身份证递给阿力。
张启明看着程长赢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颓然地点点头:“那你…你也小心!”
送走张启明和阿力,程长赢独自一人,一瘸一拐地走向自己那间散发着刺鼻油漆味的出租屋。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绝望和沸腾的怒火之上。他掏出钥匙,插进锁孔,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门锁转动的声音,在死寂的楼道里异常清晰。
就在他即将推门而入的瞬间!
两道雪白刺眼的强光,如同探照灯般毫无征兆地从街道对面黑暗的树影里射出!瞬间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强烈的光线刺得他睁不开眼!
程长赢身体瞬间绷紧,肌肉记忆般就要向旁边扑倒!但腿伤的剧痛让他动作一滞!
强光中,一辆线条流畅、如同黑色猎豹般的劳斯莱斯幻影,悄无声息地滑到他面前。车窗缓缓降下。
苏晚晴那张在强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清冷而精致的脸出现在车窗后。她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羊绒大衣,长发一丝不乱,眼神锐利如冰,隔着刺眼的光柱,冷冷地注视着狼狈不堪、满身红漆污渍的程长赢。她的目光扫过他手臂和腿上的绷带,扫过门上那狰狞的“死”字和骷髅,最后落回他强忍愤怒和痛楚的脸上,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嘲讽和怜悯的弧度。
“程先生,”苏晚晴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响起,如同冰珠落玉盘,“看来,赵总的‘欢迎仪式’,很别致。”她微微停顿,眼神里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现在,你该明白,拒绝苏家的庇护,是多么愚蠢的决定了吧?”
程长赢站在强光中,如同被钉在审判台上的困兽。刺眼的光线让他看不清苏晚晴的表情,但那冰冷的语气和话语中的幸灾乐祸,如同针般刺入他的神经。他挺直了脊梁,尽管腿伤让他站立不稳,尽管满身污秽,但他的眼神在强光下却燃烧起不屈的火焰。
“苏小姐深夜驾临,就是为了欣赏我的狼狈?”程长赢的声音嘶哑,却带着钢铁般的硬度,“还是说,苏家所谓的庇护,就是在我家门口泼红漆、扎轮胎?”
苏晚晴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那丝嘲讽的弧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认真:
“欣赏?不。我是来提醒你,程长赢,游戏刚刚开始。赵天雄的手段,远不止这点街头混混的把戏。他的目标,也从来不只是你一个人。”她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穿透强光,钉在程长赢脸上,“想想你在乡下的父母,想想你那个刚考上大学的妹妹…你觉得,赵天雄会放过他们吗?‘渔夫’的名单清理,会遗漏他们吗?”
轰!
如同惊雷在程长赢脑中炸开!父母!妹妹!前世,正是因为他破产牵连,妹妹被迫辍学,父母郁郁而终!这是他心中最深的逆鳞!最无法触碰的禁区!赵天雄!苏晚晴!他们竟然敢!一股滔天的杀意混合着冰寒刺骨的恐惧,瞬间席卷了他全身!让他如坠冰窟,血液几乎冻结!
看着程长赢瞬间煞白的脸色和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苏晚晴似乎满意地微微颔首。她不再多言,车窗无声升起,隔绝了她那张冰冷绝艳的脸庞。
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发出一阵低沉有力的咆哮,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入黑暗,只留下两道渐渐远去的红色尾灯,如同魔鬼的眼睛,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强光消失。程长赢重新陷入黑暗和死寂,只有浓烈的油漆味和轮胎焦糊味包裹着他。他靠在冰冷、沾满红漆的门板上,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一种被彻底逼到悬崖边的疯狂!
赵天雄!苏晚晴!“渔夫”!
他缓缓抬起手,伸进贴身的衣袋。里面,是那张许嘉文匿名送来的、写着“嘉”字的文件复印件。在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下,他死死盯着那几行被红笔圈出的政策条款,以及右下角那行苍劲有力的小字。最后,他的目光死死钉在文件边缘空白处,一个用极细铅笔写下的、几乎难以辨认的代号上:
‘渔夫’近期有大动作,目标指向旧城改造核心区。名单清理加速。注意安全。
—— 嘉
旧城改造核心区…苏家…赵天雄…名单清理…父母…妹妹…
所有的线索如同破碎的拼图,在程长赢被怒火和杀意烧灼的脑海中疯狂旋转、碰撞!一个庞大而黑暗的轮廓,正变得越来越清晰!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赵天雄那如同巨兽般蛰伏在城市另一端的、灯火辉煌的赵氏集团总部大楼方向。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和疲惫被彻底烧尽,只剩下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决绝和一种洞悉了黑暗本质的、近乎冷酷的平静。
他抹开脸上沾染的一点冰冷黏腻的红漆,指尖那刺目的猩红,如同复仇的火焰在跳动。嘴角缓缓向上扯起一个冰冷到极致、也疯狂到极致的弧度。
“赵天雄…”低沉嘶哑的声音在死寂的楼道里响起,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在低语。
“游戏,才刚刚开始。”
“不死…不休。”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筒子楼破旧的窗口里,一盏昏黄的灯亮了起来,在无边的黑暗中,如同风暴眼中唯一倔强的微光。而风暴,正以它为中心,无声地凝聚起摧毁一切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