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刀刃上的舞(1 / 2)

启明地产那扇新换的玻璃门,在午后刺眼的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店内残留的消毒水味已被浓烈的咖啡香气覆盖——张启明固执地认为这能驱散昨夜的血腥和霉运。程长赢靠在重新扶正的旧沙发里,左臂的伤口在绷带下隐隐抽痛,右腿的麻木感稍缓,但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提醒着身体的极限。他面前摊开的,不是账本,而是一份字迹潦草、墨迹未干的《金悦湾“青年创客公寓”首期改造进度及资金使用明细》。数字密密麻麻,如同蚁群,啃噬着启明账上本就单薄的现金流。

“小程,账…有点紧。”张启明端着两杯滚烫的速溶咖啡,脸上皱纹深得能夹死蚊子,“施工队那边…材料款压了两期了。老刘头他们业主委员会凑的那点‘自救金’,杯水车薪。银行那三千万债权是拿下了,可后续改造投入才是大头!赵天雄那边…”老人没说完,但忧虑沉甸甸地压在两人心头。

程长赢没接咖啡,指尖点着明细表上一行数字:“这里,公共区域的水电预埋管线,报价虚高了三成。让陈墨重新核价。另外,”他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通知施工方,进度款按实际验收工程量结算,想提前拿钱,拿质量说话。”

话音未落!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然炸开!启明地产那扇崭新的、能防紫外线却不能防暴力的玻璃门,被一只穿着锃亮鳄鱼皮鞋的脚狠狠踹中!钢化玻璃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如同垂死挣扎的蝴蝶翅膀,在刺耳的碎裂声中轰然向内倒塌!无数锋利的碎片如同冰雹般爆射进店内,溅落一地!

阳光和烟尘混合的刺目光柱里,一个魁梧如山的身影堵住了整个门框。深灰色的阿玛尼西装紧绷在虬结的肌肉上,脖子上粗大的金链子闪着俗气的光,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在光线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赵天雄!他嘴里斜叼着一支粗大的雪茄,袅袅青烟模糊了他脸上横肉遍布的线条,却遮不住那双如同淬毒匕首般、死死锁定程长赢的眼睛!他身后,如同两尊铁塔般矗立着刀疤强和另一个同样凶悍的打手,眼神如同饿狼。

店内的空气瞬间冻结!张启明手中的咖啡杯“啪”地掉在地上,滚烫的褐色液体溅湿了他的裤脚,他却浑然不觉,脸色惨白如纸,惊恐地看着门口那尊煞神。

程长赢的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沉,如同被巨石砸中!但他脸上肌肉甚至连一丝抽搐都没有。他缓缓放下手中的进度明细表,动作沉稳得如同电影慢镜头。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赵天雄那双喷火的眼睛,声音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意外:“赵总?什么风把您吹到我们这小庙来了?门…好像有点贵。”

“贵?”赵天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铁锈。他迈步踏过满地的玻璃碎屑,鳄鱼皮鞋踩在碎玻璃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一步步逼近程长赢。浓烈的雪茄味混合着他身上那股暴戾的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压得人喘不过气。“程长赢,你他妈跟老子装什么蒜?!”

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叠照片,劈头盖脸狠狠摔在程长赢面前的茶几上!照片如同天女散花般散落开来!

照片像素不高,但内容清晰得刺眼:

第一张:凌晨时分,金悦湾工地外围,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陆巡撞向集装箱的瞬间!车灯刺眼,铁皮扭曲!

第二张:集装箱被撞开的巨大豁口,里面狼藉一片,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的人影(周志鹏)和一个模糊的、拎着撬棍的身影(程长赢)!

第三张:稍远处,两个身影(程长赢和周志鹏)在泥泞中奔向一堆建筑废料!

第四张:最清晰的一张!是那个废弃的混凝土检修井口!程长赢正将一个抱着黑色包裹的人(周志鹏)推下井口!程长赢的侧脸在手机屏幕的微光下异常清晰,眼神冷峻!

“周志鹏!人呢?!”赵天雄的咆哮如同惊雷,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程长赢脸上,“还有他偷走的账本!给老子交出来!”他的身体前倾,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程长赢,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别他妈跟老子说不知道!昨晚,金悦湾,你他妈把他藏哪了?!说!”

张启明吓得倒退一步,撞在柜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刀疤强和另一个打手往前逼了一步,眼神凶狠,如同随时准备扑食的恶犬。

程长赢的目光缓缓扫过茶几上那些刺眼的照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瞳孔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他甚至还伸出手,慢条斯理地将散乱的照片一张张收拢,叠好,动作从容得仿佛在整理一份普通文件。

“赵总,”程长赢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疑惑,“您这些照片…角度挺刁钻啊。私家侦探拍的?技术不错。”他拿起最清晰的那张——他推周志鹏下井的照片,对着光线看了看,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不过,这能说明什么?昨晚金悦湾工地确实遭了贼,一辆没牌的车撞了我们临时办公室,还差点伤了人。至于这个人…”他点了点照片上周志鹏模糊的身影,“当时太乱,天黑,没看清是谁。他好像摔进下水道了?后来警察来了,也没找到人。怎么?他是赵总您的人?丢了贵重东西?”

“放你妈的屁!”赵天雄彻底暴怒!他猛地一把抓起茶几上那个沉甸甸的水晶烟灰缸(张启明刚买的),狠狠砸向地面!“砰!”一声巨响!价值不菲的水晶烟灰缸瞬间粉身碎骨!碎片如同冰晶般四处飞溅!

“跟老子玩这套?!”赵天雄的脸因暴怒而扭曲变形,额角青筋如同蚯蚓般暴凸跳动,他指着程长赢的鼻子,手指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程长赢!老子最后问你一遍!周志鹏!账本!交!还是不交?!”

巨大的咆哮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震得张启明耳膜嗡嗡作响,几乎站立不稳。刀疤强和另一个打手同时向前一步,脸上露出狰狞的凶光,手已经摸向了后腰鼓囊囊的地方!杀机如同实质的寒冰,瞬间冻结了空气!

程长赢坐在沙发上,身体甚至没有移动分毫。飞溅的水晶碎片有几粒擦着他的裤脚落下。他迎着赵天雄那择人而噬的目光,脸上依旧是那种令人心寒的平静。只是,他放在沙发扶手上的右手,极其缓慢、极其自然地向下移动了几寸,轻轻按在了沙发坐垫边缘一个不起眼的、微微凸起的硬物上。

那是一个伪装成沙发铆钉的微型录音笔开关。从赵天雄踹门而入的那一刻起,它就在无声地工作着。

“赵总,”程长赢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惋惜,“您这样,我很为难。”他微微侧过头,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赵天雄身后那扇被踹碎的门,以及门外街道上零星被巨响惊动、正探头探脑张望的路人。

“您看,门也踹了,东西也砸了,照片也甩了,喊打喊杀的…”程长赢的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天气,“这动静不小啊。知道的,是赵总您丢了东西着急上火。不知道的…”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赵天雄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上,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冰锥,“还以为您赵氏集团,改行干绑票勒索、入室行凶了呢!”

“你他妈找死!”刀疤强再也忍不住,怒吼一声就要扑上来!赵天雄猛地一抬手,死死拦住了他!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如同拉破的风箱,死死盯着程长赢,眼中翻涌着惊疑不定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狂怒!

程长赢无视刀疤强的凶相,那只按在沙发坐垫边缘的手,拇指轻轻向下一压。

“滋…滋啦…” 一阵轻微的电流杂音突然从程长赢身后柜台上的一个老式收音机喇叭里传了出来!声音不大,却在死寂的店里异常清晰!

紧接着,赵天雄那带着滔天杀意、如同闷雷般的咆哮声,无比清晰地回荡在小小的启明地产店内:

“——程长赢!老子最后问你一遍!周志鹏!账本!交!还是不交?!”

“——跟老子玩这套?!程长赢!老子最后问你一遍!周志鹏!账本!交!还是不交?!”

“——放你妈的屁!跟老子玩这套?!程长赢!老子最后问你一遍!周志鹏!账本!交!还是不交?!”

录音笔显然是循环播放模式!赵天雄那充满暴力威胁的咆哮,一遍又一遍,冷酷无情地在店里重复播放!每一次重复,都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赵天雄的脸上!将他刚才所有的暴虐、威胁、不可一世,瞬间变成了赤裸裸的罪证!

张启明惊呆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难以置信地看着程长赢。

刀疤强和另一个打手也懵了,脸上凶狠的表情瞬间僵住,眼神里充满了错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