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郭一平递信:“陈友生前遗作《迟来的婚约》,望嫁良人”(1 / 1)

烽火遗信

鹰嘴崖下的夜愈发深沉,篝火渐熄,余烬偶尔迸出的火星在阿依娜眼前明明灭灭。她仍保持着跪坐的姿势,膝盖早已失去知觉,却固执地将哈图的披风叠了又叠,直到布料上的血迹晕染成深褐的纹路。琪亚娜蹲在她身旁,正用匕首小心地挑开竹筒的封蜡,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斑驳的岩壁上投下颤抖的轮廓。

“阿依娜姑娘。”郭一平的声音突然打破寂静。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罕见地攥紧了腰间玉佩,指节泛白,“方才清理陈友遗物时,发现了这个。”他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封印的信笺,暗红的印记上“陈”字棱角分明,边缘却被反复摩挲得有些模糊。

阿依娜的睫毛剧烈颤动,像是被惊起的蝶。

她望着那封信,仿佛看见陈友穿着锦衣卫飞鱼服的身影——那个总是在她被徐有贞刁难时,默默站在宫墙阴影里的男人。记忆突然翻涌:那年上元节,他隔着人群递来一盏莲花灯,灯上歪歪扭扭写着“平安”二字;还有他最后一次出现在西北军营,转身时衣摆扫过帐前铜铃,发出清泠的回响。

“他说让你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郭一平喉结滚动,声音里裹着沙砾般的沙哑,“还说...跟他没有前途。”信笺展开时发出细微的脆响,陈友的字迹遒劲中带着几分颤抖,墨迹在烛光下泛着青灰:“阿依娜见字如晤,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或许已化作边关的风沙。当年在月下私定的婚约,终究是我负了你...”

“当你看到这一封信时候,也许我已经不在了。对不起阿依娜,是我不守承诺先离开你的身边。作为大明的军人,作为你的丈夫,我曾以为能护你周全,直到白头。可使命在肩,总让我在家国与你之间两难。你还记得吗?自从你流产那天起,我心里的血就没停过——那时我才知道,是徐有贞背着我让你喝下催孕药,当我冲进房间时,你已躺在床上不省人事。若不是孙皇后出手相救,恐怕你早已……她不仅救了你的命,更暗中斡旋,才避免了两族因误会激化战争。

我知道你曾红着眼说,愿把身体献给我,为陈家延续香火。可那未成形的孩子……我从未怪过你,阿依娜。我只恨自己,没能给你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没能把你正大光明娶进陈家大门。如今我们阴阳相隔,我在这世间的最后时光,仍时时看见你在宫墙下对我笑的模样。

当年在月下私定的婚约,终究是我负了你……说好要带你回江南看烟雨,终究成了空言。如今我只盼你能放下过往:这世间若有良人能护你周全,便嫁了吧。别再等我,阿依娜,好好活下去——若你能促成两族止戈,便是对我这亡魂最大的慰藉。

望嫁良人,勿念。

你的爱人 陈友”

琪亚娜的匕首“当啷”坠地。她看见姐姐的指尖悬在信纸上方,迟迟不敢触碰,仿佛那是团灼人的火焰。阿依娜突然笑出声,带着浓重的鼻音:“好个陈友,说好要带我回江南看烟雨,如今却要我另嫁他人。”泪水砸在信纸上,晕开“望嫁良人”四个字,洇成一片模糊的墨团。

卫长国默默将竹筒收进怀中,他注意到信笺夹层还夹着半枚银镯,内侧刻着“永结同心”。那镯子与阿依娜腕间褪色的银链样式相仿,应是出自同一匠人之手。营地外传来萨满祭司与大汗信使周旋的声音,夹杂着马头琴呜咽的曲调,却盖不住阿依娜压抑的啜泣。

“这封信...”阿依娜突然将信纸按在胸口,仿佛要将陈友最后的温度揉进骨血,“能借我留些时日吗?”她抬起头,泪痕在脸上烙下两道银痕,眼神却突然变得清明,“等解决了徐有贞余党,我要带着它去陈友坟前烧给他。告诉他,这婚约...我不认。”

郭一平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抱拳行礼:“姑娘节哀。如今大汗信使已到,我们该商议如何应对。”他转向卫长国,“锦衣卫百户可有计策?那竹筒里的线索,当真能让也先大汗信服?”

卫长国刚要开口,营地外骤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一名瓦剌士兵浑身浴血冲进来:“不好!陈懋带着援军折返,已将我们围在崖下!”话音未落,箭矢破空声撕裂夜幕,一支利箭擦着阿依娜耳畔钉入地面,箭尾系着染血的布条,上面潦草写着:“交出玉牌与竹筒,留你们全尸。”

阿依娜缓缓起身,将信笺仔细折好塞进衣襟,又摘下腰间狼齿银链系在哈图的弯刀上。她的动作很轻,像是在触碰易碎的梦境。“郭将军,卫百户,”她抽出弯刀,刀刃映着月光泛起冷芒,“就用陈懋的项上人头,祭奠我兄长与陈友的在天之灵吧。”

营地内,众人迅速整备。琪亚娜握紧了手中断裂的虎形玉佩,突然发现玉佩背面刻着极小的字:“戌时三刻,黑松林密道。”而阿依娜望着漫天星斗,将陈友的信笺又贴近心口几分——此刻,复仇与真相,都在这即将破晓的血色黎明中,缓缓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