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寿寺禅院的死寂,被风雪裹挟着,沉沉压在整个燕王府上空。澄心斋内,弥漫着浓重药味和一种更刺鼻的绝望气息。
朱棣(意识b主导,但融合的记忆碎片如同灼热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抽搐)蜷缩在冰冷的床榻上。王彦刚为他肩头崩裂的伤口重新包扎好,染血的绷带堆在铜盆里,像一团败絮。他的脸色惨白,嘴唇干裂,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繁复的蟠龙纹饰,仿佛那上面刻着徐仪华决绝的背影和那缕飘落的青丝。
姚广孝带来的消息——“王妃佛前断发,自号静尘,言尘缘已尽”——如同最锋利的冰锥,不仅刺穿了他强撑的意志,更将意识深处那缕沉寂的意识A(永乐帝)也狠狠搅动!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无尽悲怆与滔天自责的剧痛,如同岩浆般在朱棣的识海深处轰然爆发!这剧痛并非完全来自意识b,更像是沉睡的意识A被这触及灵魂的噩耗生生撕裂!一幅模糊却锥心刺骨的画面碎片猛地闪现:雕梁画栋的深宫内,一个同样素衣憔悴的身影在病榻上气息奄奄,他(意识A)紧握着那只冰冷的手,感受着生命一点点流逝却无能为力…早逝!她真的会早逝!
“噗——!”
朱棣猛地侧身,一口滚烫的鲜血毫无征兆地喷溅在锦被上!殷红刺目,如同雪地里盛开的绝望之花。
“王爷!!” 王彦魂飞魄散,扑上来用干净的布巾去捂他的嘴,声音带着哭腔,“太医!快传太…”
“闭嘴!” 朱棣猛地挥开王彦的手,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暴戾。他用手背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却死死盯着姚广孝,赤红的双眼中燃烧着地狱般的火焰和一种近乎哀求的确认:“断发…她…她当真…斩断尘缘了?一点…余地都没留?”
姚广孝垂着眼,面沉如水,缓缓点头:“王妃…静尘师太,心如古井,言…‘只闻梵音,不闻圣命’。” 他刻意加重了“圣命”二字。
“只闻梵音…不闻圣命…” 朱棣喃喃重复,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心上。那不仅仅是断绝夫妻情分,更是彻底斩断了与这俗世、与皇权、与他朱棣的一切牵连!她把自己,献祭给了冰冷的佛龛!
意识深处,那股属于意识A的、如同深渊回响般的哀伤与自责,再次汹涌而来,与意识b此刻焚心的痛苦彻底交融、沸腾!未来的自己,终究没能护住她!现在的自己,更是亲手将她推入了这万劫不复的孤狱!为了什么?为了那该死的“天命”?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龙椅?!
“呃啊——!” 朱棣发出一声野兽般压抑的低吼,五指成爪,狠狠抓住心口的衣襟,仿佛要将那颗被反复凌迟的心脏掏出来!肩头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迅速染红了新换的绷带,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心,被那冰冷的决绝反复切割。
姚广孝看着朱棣濒临崩溃的模样,细长的眼眸中精光剧烈闪烁。王妃此举,无异于在王爷心头插下最致命的一刀,但也斩断了齐泰可能利用王妃的最后一丝可能!这柄双刃剑,已将王爷逼到了悬崖的最边缘,要么粉身碎骨,要么…浴火重生!
“王爷!” 姚广孝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这死寂的囚笼,“王妃以身为刃,斩断牵绊,此乃置之死地!您若就此沉沦,岂非辜负王妃一片苦心?!齐泰的刀,已经架在王府所有人的脖子上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姚广孝的话,澄心斋紧闭的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慌乱、由远及近的奔跑声!紧接着是侍卫惊恐的低声呵斥和阻拦。
“王…王爷!大事不好!” 张玉焦急到变调的声音穿透门板,带着北风灌入的凛冽寒意,“金川门急报!兵部尚书齐泰、司礼监大太监王钺,持…持圣旨!率…率三千京营精锐!已到城下!正…正朝王府而来!打头的旗号是…是‘代天探视,整肃防务’!”
“代天探视?整肃防务?” 姚广孝冷笑出声,那笑声如同夜枭啼鸣,充满了讥讽与寒意,“好一个冠冕堂皇!这分明是锁拿王爷的催命符到了!”
澄心斋内,空气瞬间冻结!
朱棣抓在心口的手,猛地停住!他赤红的双眼,瞳孔骤然收缩!所有的痛苦、悲恸、自责,在这一刻,被一股更冰冷、更暴戾的滔天恨意瞬间冻结、压缩!齐泰!建文!他们连让他舔舐伤口的时间都不给!仪华刚刚断发入空门,他们的屠刀就迫不及待地砍向他的脖颈!砍向整个燕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