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圭怯生生地点点头,小手紧紧攥着衣角,开始机械地念诵着根本不懂的经文。声音细若蚊蝇,带着颤抖。
衍悔大师(虚构)身披大红袈裟,手持一串乌沉沉的佛珠,站在佛龛前,低眉垂目,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主持法事。他捻动佛珠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加快了一丝。
景清的心腹冯让,伪装成一名不起眼的小太监,垂手侍立在佛堂角落的阴影里。他目光低垂,眼角余光却如同最敏锐的毒蛇,死死锁定着衍悔大师手中的那串佛珠,以及…幼帝朱文圭颈项间佩戴着的一枚小小的、镶嵌着珍珠的金锁。
计划,开始了!
衍悔大师口中诵经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而诡异!不再是庄严肃穆的梵音,反而带着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如同鬼魅低语般的韵律!他手中的乌沉佛珠,随着他急速的捻动,竟隐隐散发出极其微弱的、肉眼难辨的暗红色光晕!
与此同时!
“啊——!”
朱文圭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他猛地捂住自己的脖子,小脸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感觉颈间佩戴的金锁,如同烧红的烙铁般骤然变得滚烫!一股难以形容的阴冷、邪恶的气息,顺着金锁,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身体!让他如坠冰窟,灵魂都在颤栗!
“陛下!您怎么了?!” 齐泰和黄子澄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查看。
就在他们靠近的瞬间!
“噗!”
那枚小小的金锁,竟毫无征兆地凭空炸裂开来!碎裂的金片和珍珠四散飞溅!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护驾!有刺客!” 黄子澄尖声嘶吼!侍卫们瞬间拔刀,如临大敌!
然而,预想中的刺客并未出现。只有朱文圭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浑身剧烈抽搐,口吐白沫,小小的身体上竟浮现出诡异的、如同蛛网般的暗红色纹路!眼神涣散,发出嗬嗬的、如同野兽般的痛苦呻吟!
“陛下!陛下!” 齐泰和黄子澄彻底慌了神!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难道是中毒?还是…邪术?!
衍悔大师停止了诵经,脸上露出悲天悯人的神色,快步上前,将手中的那串乌沉佛珠迅速套在了朱文圭抽搐的手腕上,口中疾呼:“陛下沾染了不洁邪气!快!扶陛下回寝宫!老衲需立刻施法驱邪!” 他捻动佛珠的手指,暗中用力,那暗红色的光晕瞬间强盛了一丝,牢牢吸附在朱文圭手腕上!
混乱中,无人注意,角落里的冯让,嘴角勾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冰冷的弧度。他袖中一个特制的、如同竹哨般的小管,对着佛堂外某个方向,无声地吹了一下。
鱼饵,已入水!网,已张开!就等着那隐藏在深渊中的“血泪佛”,被这精心准备的、带着“龙怨”气息的诱饵所惊动!
**四、 孤骑绝尘**
西山通往北平的官道上。
一匹神骏的黑马如同离弦之箭,在暗夜中狂奔!马蹄踏碎官道上的薄冰,溅起冰冷的泥浆。马上骑士,正是丘福!他伏低身体,整个人几乎与马背融为一体,眼中燃烧着焦急的火焰,耳边呼啸的风声也掩盖不住他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他怀中,贴身藏着朱棣那份带着滔天杀意的密旨!张玉、朱能必须立刻收到!朱高煦必须死!朵颜叛军必须被屠戮殆尽!杨文必须族灭!北平的危局,陛下的怒火,都系于他一身!
身后,是他精心挑选的五十名最精锐的“黑鸦卫”铁骑,如同沉默的黑色洪流,紧随其后。这是西山行营能动用的最后、也是最强的机动力量!他们的任务,不仅是送信,更要在关键时刻,如同尖刀般插入战场!
突然!
“吁——!” 丘福猛地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嘶鸣!
前方官道中央,赫然横亘着数棵被伐倒的巨大树干!拦住了去路!道路两侧的枯树林中,影影绰绰,杀机四伏!
“有埋伏!备战!” 丘福厉声怒吼,“黑鸦卫”瞬间勒马,刀出鞘,弓上弦,围成一个紧凑的防御圈!动作迅捷,训练有素!
“哈哈哈!丘大将军!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啊?” 一个嚣张而熟悉的声音从树林中传来。火光骤起!数十支火把照亮了黑暗!只见朱高煦全身披挂,手持马槊,在一群剽悍的朵颜骑兵簇拥下,策马缓缓走出树林!火光映照着他年轻而狂傲的脸,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和得意!
“朱高煦?!” 丘福瞳孔骤缩!心中警铃大作!这逆贼,竟敢脱离真定战场,亲自带兵来此设伏?!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行踪?!
“很意外?” 朱高煦马槊遥指丘福,冷笑道,“你以为张玉老匹夫困得住本王?本王早就料到,我那‘仁慈’的父皇和‘好大哥’撑不住了!定会派人求援!这条通往北平的必经之路,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他身后,朵颜猛将哈剌章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手中弯刀挥舞,数百名朵颜骑兵如同嗜血的狼群,缓缓散开,将丘福和五十名“黑鸦卫”牢牢围困在官道中央!杀气冲天!
“朱高煦!你勾结外寇,谋刺君父,罪该万死!还敢在此截杀钦使?!” 丘福怒发冲冠,厉声呵斥!
“万死?哼!” 朱高煦眼中戾气暴涨,“这江山,本该是能者居之!朱高炽那个废物凭什么?!只要宰了你,拿到我父皇的‘遗诏’!再破了北平!宰了朱高炽!这天下,就是我朱高煦的!给我杀!一个不留!”
他不再废话,马槊向前狠狠一挥!
“杀——!!!” 朵颜骑兵发出震天的咆哮,如同黑色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朝着被围困的丘福和“黑鸦卫”,发起了狂暴的冲锋!马蹄声如雷,弯刀映着火光,划出死亡的弧线!
“黑鸦卫!结阵!死战!!” 丘福双目赤红,爆发出震天的怒吼!他猛地拔出佩刀,刀锋在火光下划出凄厉的寒芒!身后五十名“黑鸦卫”如同冰冷的杀戮机器,瞬间结成一个小型的锋矢阵,以丘福为箭头,毫不畏惧地迎着数倍于己的朵颜骑兵洪流,狠狠撞了上去!
“轰——!!!”
金铁交鸣!血肉横飞!惨烈的搏杀瞬间爆发!丘福状若疯虎,手中长刀化作一片死亡光幕,所过之处,朵颜骑兵人仰马翻!朱高煦也亲自杀入战团,马槊如龙,势大力沉,与丘福狠狠对撞在一起!
刀剑相交,火星四溅!巨大的力量震得两人手臂发麻!
“老匹夫!受死!” 朱高煦狞笑着,槊尖直刺丘福心窝!
丘福侧身闪避,反手一刀削向朱高煦马腿!两人都是当世猛将,瞬间缠斗在一起,招招致命!
然而,“黑鸦卫”虽精锐,但人数差距太大!朵颜骑兵悍不畏死,如同潮水般不断涌上!不断有“黑鸦卫”被弯刀劈落马下,被马蹄践踏成泥!包围圈在迅速缩小!
丘福身上已添数道伤口,鲜血染红了甲胄。他心中焦急万分!密旨必须送到!否则北平危矣!陛下大计危矣!
就在这万分危急之际!
“呜——呜——呜——”
三声苍凉雄浑的牛角号声,如同从地狱中传来,陡然在战场东北方向的山坡上响起!划破了震天的喊杀!
紧接着!
“轰隆隆——!”
沉闷如雷的铁蹄声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大地在颤抖!只见东北方向的山坡上,陡然亮起无数火把!如同燎原之火!一支数量惊人的骑兵,如同决堤的钢铁洪流,借着居高临下的地势,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混乱的战场,狠狠俯冲而下!
当先一员大将,须发戟张,手持一杆镔铁长枪,如同下山的猛虎,口中发出震天的咆哮:
“张玉在此!逆贼朱高煦!拿命来——!!!”
援军!竟然是张玉的主力骑兵!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朱高煦和哈剌章瞬间脸色剧变!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们明明把张玉的主力牵制在镇定!这支从天而降的骑兵是哪里来的?!
战场形势瞬间逆转!朵颜骑兵的包围圈被这突如其来的钢铁洪流狠狠撕开!“黑鸦卫”绝处逢生,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丘福精神大振,一刀逼开惊疑不定的朱高煦,狂吼道:“张将军!速斩此獠!陛下有旨!杀无赦——!”
张玉的骑兵如同烧红的尖刀,狠狠刺入朵颜骑兵的侧翼!所向披靡!朱高煦和哈剌章陷入两面夹击,阵脚大乱!
而在金陵那座混乱的佛堂内,被衍悔大师套上诡异佛珠、浑身抽搐的幼帝朱文圭,手腕上那串乌沉佛珠,其中一颗珠子,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细缝!一丝极其粘稠、散发着甜腥气息的暗红色液体,如同血泪般,缓缓渗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