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
两道极其细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破空声,从营帐侧面一处堆积杂物的阴影中骤然响起!直取丘福的咽喉和后心!快!狠!准!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正是丘福审问医官、心神稍分的刹那!
刺客!真正的杀招在此!
丘福瞳孔骤缩!久经沙场的本能让他瞬间做出了反应!他猛地将手中的医官当作盾牌向后一甩!同时身体如同猎豹般向侧面翻滚!
“噗嗤!噗嗤!”
两支闪烁着幽蓝光泽、明显淬了剧毒的三棱弩箭,一支狠狠贯入那倒霉医官的后心!另一支擦着丘福翻滚的肩甲飞过,带起一溜火星!
“有刺客!保护大帐!” 丘福的亲兵队长目眦欲裂,嘶声怒吼!瞬间,弓弦声爆响!数支劲弩如同毒蛇般射向那堆杂物!
“保护将军!” 亲卫们如同炸窝的蜂群,刀光闪烁,瞬间将丘福护在核心,同时分出数人扑向刺客藏身之处!
那堆杂物轰然炸开!两道如同鬼魅般的黑色身影冲天而起!手中短刃在雪光下划出致命的寒芒!身法诡异迅捷,竟在密集的箭雨中穿梭闪避,直扑丘福!显然是最顶尖的死士!
“好胆!” 丘福怒极反笑,猛地拔出腰间佩刀!刀光如匹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迎向扑来的刺客!他身边的亲卫也个个悍勇,刀枪并举,瞬间将两名刺客卷入惨烈的近身搏杀!
帐内,徐妙锦和王太医听到外面的厮杀声和金铁交鸣,脸色剧变!
“是冲冰儿来的!” 徐妙锦瞬间明白!她猛地起身,毫不犹豫地扑到冰儿榻前,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死死护住那冰冷的小小身躯!眼中是母狼护崽般的决绝!王太医也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抓起药箱里捣药的铜杵,挡在榻前,虽然浑身发抖,却一步不退!
帐外的战斗异常激烈。两名刺客武功极高,招招搏命,配合默契,竟在丘福和数名精锐亲卫的围攻下支撑了十几个回合!其中一名刺客拼着硬挨丘福一刀,手臂几乎被斩断,却悍然掷出一枚黑乎乎的铁丸,直射营帐!
“震天雷!小心!” 丘福狂吼!
“轰隆——!!!”
一声巨响!铁丸在距离营帐数尺外被一名亲卫用身体扑挡引爆!火光与硝烟瞬间吞没了那名亲卫!破碎的肢体和灼热的气浪狠狠冲击在营帐上!厚实的牛皮帐壁被撕开数道裂口!
爆炸的冲击波震得帐内一阵摇晃!徐妙锦被气浪掀得一个踉跄,扑倒在冰儿身上!王太医更是被震倒在地!
“保护徐小姐和小殿下!” 丘福目眦欲裂,一刀将那名重伤的刺客枭首!不顾硝烟弥漫,带着亲兵疯了一般冲向营帐!
硝烟稍散。帐内一片狼藉。冰儿依旧安静地躺在榻上,身上的冰蓝纹路在爆炸的震动下似乎流转得更快了些,但胸口那点微弱的金光依旧稳定。徐妙锦脸色苍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却依旧死死护在冰儿身前,眼神锐利如刀。
丘福冲进来,看到冰儿无恙,徐妙锦受伤,心中稍定,怒火却更炽!“搜!给我把营地翻过来!看看还有没有同党!查!这两个刺客和那两个医官的身份!掘地三尺也要给老子查清楚!”
他走到被炸开的帐壁裂口处,寒风裹着硝烟倒灌进来。他弯腰,从散落在地的杂物中,捡起一块被爆炸掀飞进来的、沾着雪沫和黑灰的腰牌碎片。碎片上,残留着半个模糊的印记——一只狰狞的鹰爪!
丘福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阴鸷冰冷,如同极北的寒冰。他认得这个标记!这是…汉王府(朱高煦)蓄养的死士——“铁鹞子”的独有印记!
“朱…高…煦!” 丘福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带着刻骨的仇恨和杀意。这个孽障!不仅在前线谋逆作乱,竟敢将毒手伸向陛下和垂危的幼主!其心可诛!
**四、 金陵惊澜**
金陵,司礼监值房。
烛火通明,却驱不散房间深处那凝滞的阴冷。檀香的气味混合着陈年纸张和墨锭的味道,形成一种独特的、属于权力中枢的压抑气息。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钺,如同枯坐的老僧,独自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之后。案头堆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奏章密报,但他此刻的目光,却只专注地落在一件东西上——那枚被洁白丝帕包裹着的、刻着“佛”字的莲花座玉佩。
玉佩在烛光下幽幽地散发着惨绿的光泽,那股阴寒不祥的气息,即使隔着丝帕,也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让房间的温度都似乎降低了几分。王钺枯瘦的手指隔着丝帕,极其缓慢地摩挲着玉佩冰冷的表面,浑浊的老眼中,闪烁着幽深难测的光芒,时而忌惮,时而贪婪,时而陷入深沉的思索。
“血泪佛…阴氏…” 他喉咙里发出低微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呓语。这两个词,代表着一段尘封的、充满血腥与诅咒的宫廷秘辛。牵扯之广,牵连之深,足以让整个大明江山为之动荡!而眼前这枚玉佩,就是一把钥匙,一把打开那扇禁忌之门的钥匙!
他清楚地记得那晚冷宫中的景象:废后马氏那如同被抽走灵魂的绝望,那空荡荡的床榻,那锦褥上残留的、刺骨的霜痕…以及这枚象征着“归位”的玉佩。那个婴儿…被带去了哪里?“归位”又意味着什么?阴氏沉寂了这么多年,为何突然又有了动作?是在回应燕藩的崛起?还是…另有所图?
无数的疑问在王钺心中盘旋。他深知这枚玉佩的危险,它就像一个烫手的山芋,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但同时,他也敏锐地嗅到了其中蕴含的、巨大的机会!一个能让他这个深宫老奴,在这场席卷天下的滔天巨浪中,攫取难以想象权力的机会!
“吱呀——” 值房厚重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青色宦官服饰、面容普通到毫无特点的中年太监,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躬身肃立。他是王钺最信任的心腹,也是他遍布宫廷耳目的实际掌控者之一——冯让。
“老祖宗。” 冯让的声音低沉而平稳。
“说。” 王钺没有抬头,依旧摩挲着玉佩。
“查清了。那晚之后,冷宫废后马氏…悬梁自尽了。” 冯让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王钺摩挲玉佩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意料之中。一个失去所有希望和尊严的女人,死亡是唯一的解脱。
“还有呢?”
“宫外…有些动静。” 冯让的声音压低了几分,“‘那边’…似乎在找人。”
“‘那边’?” 王钺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冯让口中的“那边”,指的是忠于建文旧臣、或对齐泰黄子澄拥立幼帝不满,依旧在暗中活动的隐秘势力。
“找谁?”
“一个孩子。” 冯让抬起头,目光落在王钺手中的玉佩上,意有所指,“一个…本该在冷宫里的孩子。”
王钺嘴角勾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冰冷的弧度。果然!阴氏的动作,并非毫无痕迹!这潭死水,已经开始搅动了!
“告诉他们…” 王钺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阴冷,“孩子…‘归位’了。让他们…去该去的地方找吧。”
冯让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深深躬身:“是,老祖宗。奴才明白。” 他明白王钺的意思:祸水东引!将那些依旧心怀前朝、不安分的势力的注意力,引向那个神秘的“血泪佛”!让他们去狗咬狗!
冯让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值房内,再次只剩下王钺一人。他将玉佩小心地用丝帕包好,放进一个特制的、内衬棉絮的紫檀木小盒中,锁上精巧的铜锁。然后,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
推开一丝窗缝,冰冷的夜风灌入。远处,金陵城的万家灯火在夜色中朦胧闪烁,更远处,是黑沉沉的、如同巨兽匍匐的宫墙。这座见证了无数兴衰荣辱的古老帝都,在平静的表象下,暗流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汹涌奔腾。
王钺望着北方,那是北平的方向。战火纷飞,新帝艰难支撑。他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紧握的小盒,感受着里面那枚玉佩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阴寒。
“朱棣…你还能撑多久?你的好儿子…又在唱哪一出?” 他低语着,浑浊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幽光,“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阴氏…‘血泪佛’…你们沉寂了这么久,如今搅动风云,所求…究竟为何?”
他将小盒贴身藏好,冰冷的触感透过衣物传来,如同藏匿了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他知道,自己已经半只脚踏入了这盘凶险万分的棋局。下一步,该如何落子?
而在北平城下,杨文发起了开战以来最猛烈的总攻!巨大的冲车在无数士兵的推动下,如同移动的山岳,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撞向已经伤痕累累的德胜门!城楼在剧烈摇晃!守军的防线,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
西山行营,丘福对着那枚鹰爪腰牌碎片,眼中杀意沸腾!朱高煦的阴谋,如同附骨之蛆,从战场延伸到了皇帝病榻之侧!
金陵深宫,王钺藏起了那枚开启禁忌之门的玉佩,静待风暴。
血火交织的惊蛰之夜,远未结束。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