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树为救爱人乌英嘎,冒险穿越灵界抵达阴山南麓。
神力却在生死关头骤然消散,被天狼部落围困于枯骨沼泽。
濒死之际,炎帝之女瑶姬的灵魂认出他体内沉睡的竟是盘古之力。
指引他灵魂寄托于儒生李志之身,再与乌英嘎合体。
两人灵魂交融之际,意外唤醒沉寂万古的盘古圣剑。
乌英嘎失落的歌舞神剑之力开始复苏流转。
与此同时,烛光苏美驾驭玄龟,正与天狼部落的先锋血战于冰河之上。
阴山南麓。
此地绝非人间想象中缥缈仙境,而是死亡的具象,是万物终焉后沉淀的泥沼。
天空是凝固的、铅灰色的污浊,无日无月,只有一层稀薄幽光,勉强勾勒出大地的轮廓。
脚下并非泥土,而是深不见底、不断翻涌着粘稠气泡的黑色泥淖,散发着尸体腐败的浓烈腥气,一丝丝冰冷刺骨的怨毒气息从每一个气泡破裂的瞬间渗出,缠绕着每一个闯入者的脚踝,试图将其拖入永恒的沉寂。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些“地面”——无数巨大生灵的惨白骸骨,在岁月与阴气的侵蚀下,竟奇异地胶结、堆叠,形成一片片勉强可供立足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骨岛”。
嶙峋的肋骨如同怪异的栅栏,巨大的头骨空洞的眼窝深不见底,仿佛凝视着每一个踏足其上的生灵,无声地诉说着它们生前的痛苦与不甘。
神树就在这样一片枯骨荒原上艰难跋涉。他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轻微脆响,在这死寂的世界里显得格外惊心。
他身上那件由神力凝成的青色战袍,早已被污浊的泥浆浸透,撕裂成褴褛的布条,紧紧贴在身上,边缘处还挂着几缕黏稠的黑丝。
右肩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翻卷,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色,正缓慢地渗出暗红的血珠,滴落在脚下森白的骨殖上,瞬间便被那骨殖贪婪地吸收,只留下一抹更深的暗红印记。
更让他心头冰冷的是,体内那浩瀚如海、本应奔流不息的神力,此刻竟像被无形巨手死死扼住源头,变得微弱如风中残烛,并且仍在飞速地流逝。
每一次试图调动神力去压制伤口、驱散那阴冷的侵蚀,都像徒手在流沙中挖掘,越挣扎,那力量消散得越快,只换来一阵更剧烈的眩晕和伤口灼烧般的剧痛。
神力,他赖以穿越无尽虚空、闯入这灵界绝地的倚仗,正在这阴山南麓的死亡沼泽里,无声无息地瓦解、消散。
“乌英嘎…” 神树喘息着,这个名字是他此刻唯一的支撑,是他心中燃烧不熄的火焰,对抗着这无边无际的阴冷与绝望。
他必须找到她,带她离开这片永恒的囚笼。
他强忍着剧痛和力量的虚脱,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弥漫的灰雾和磷火,扫视着前方那片更加深邃、白骨堆积如山的巨大洼地——枯骨沼泽。
冥冥中,那微弱却清晰的呼唤,正来自沼泽深处。
就在他踏上一块由巨大脊椎骨构成的平台边缘,准备跃向下一处“骨岛”时,异变陡生!
呜——!
一声凄厉悠长的狼嗥,仿佛生锈的铁片刮过骨头,骤然撕裂了沼泽的死寂!这嗥声蕴含着原始的嗜血与狂躁,带着一股令人灵魂冻结的冰冷杀意。
紧接着,四面八方,影影绰绰的狰狞身影从浓雾和白骨堆的阴影中浮现。
他们身材魁梧,赤裸的上身涂抹着用鲜血和某种暗沉矿物混合的诡异图腾,肌肉虬结如老树根。
头颅上戴着用真正狼头骨制成的战盔,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两点幽绿如鬼火的光芒。
他们手中紧握的并非寻常金属刀剑,而是某种巨大野兽的森白獠牙或腿骨,打磨得尖锐异常,闪烁着不祥的寒光。
污秽的皮毛胡乱裹在腰间,每一步踏在枯骨上,都发出沉重而充满威胁的摩擦声。
天狼部落!臭名昭着的掠食者,以生魂为食,以杀戮为乐。他们早已将这片枯骨沼泽视为自己的猎场。
神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如同坠入万丈冰窟。他立刻停下脚步,背靠在一根斜刺向天的巨大肋骨上,仅存的微弱神力本能地在他周身流转,试图构筑起一层若有若无的防御屏障。
然而,那层青光刚刚浮现,便如同风中烛火般剧烈摇曳、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力量的流失速度骤然加剧,肩头的伤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几乎让他眼前发黑。
“嗬嗬…活物…”一个身形格外高大、戴着镶有数颗尖利獠牙头骨盔的狼战士排众而出,喉咙里发出低沉嘶哑的、非人般的咕噜声,幽绿的目光贪婪地锁定在神树身上,如同饿狼盯上了受伤的猎物。
“新鲜…强大…的魂!”
他猛地扬起手中一根粗如儿臂、布满尖刺的惨白骨棒,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撕了他!献给狼神!”
“嗷呜——!”
数十名天狼战士发出狂热的呼应,如同开闸的猛兽,从各个方向朝着神树立足的骨台猛扑而来!沉重的脚步踏碎无数枯骨,腥风扑面,那浓烈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神树咬紧牙关,牙龈渗出血腥味。退无可退!他猛地拧身,避开当头砸下的一根骨棒,那沉重的武器擦着他的发梢掠过,狠狠砸在他身后的巨大肋骨上!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那根不知沉寂了多少岁月的巨大肋骨应声而碎,骨屑纷飞!
就在这碎石骨屑飞溅的瞬间,神树眼中寒光一闪,不退反进!他趁着那狼战士一击落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刹那,身体如同失去重量的柳絮,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切入对方空门!
没有神力加持的磅礴,只有千锤百炼的搏杀本能!他右手并指如剑,凝聚起体内仅存的一丝微弱神力,指尖瞬间吞吐出寸许暗淡的青芒,如同濒死毒蛇最后的毒牙,精准无比地点向那高大狼战士唯一暴露在狼头骨盔下的咽喉要害!
“噗!”
一声闷响。指尖的青芒在触及对方坚韧皮肤的瞬间,如同烛火遇到狂风,骤然熄灭了大半!
神树的心猛地一沉!指尖传来的触感坚硬异常,仿佛戳在浸透了油脂的厚牛皮上!那狼战士的皮肤下似乎有一层诡异的、流动的黑气在瞬间汇聚,极大地抵消了他这凝聚最后力量的一击!
“呃啊!”高大狼战士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踉跄后退,脖子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深深的血洞,但并未致命。他眼中幽绿的火焰瞬间暴涨,充满了被冒犯的狂暴和嗜血。
“杀!”剧痛彻底激发了狼战士的凶性,他狂吼着,手中的骨棒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咽声,再次疯狂砸落!
同时,另外两名狼战士已从左右两侧包抄而至,尖锐的骨矛带着阴寒的劲风,狠狠刺向神树的双肋!
神树强行扭身,避开要害。嗤啦!左肋传来剧痛,尖锐的骨矛擦过,带起一溜血花。
右肩的伤口在剧烈的动作下再次崩裂,温热的鲜血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衣袍。更致命的是,那丝强行凝聚的微弱神力,在这一次闪避反击中彻底耗尽!
一阵强烈的眩晕如同巨浪般袭来,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开始晃动、模糊。脚下被碎骨一绊,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重重地向后倒去!
噗通!
冰冷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泥浆瞬间包裹了他的下半身。
他摔进了枯骨沼泽边缘的淤泥里!粘稠、冰冷、散发着恶臭的泥浆如同无数只贪婪的手,死死地缠住了他的双腿,并开始疯狂地向上蔓延、拉扯!
每一次挣扎,都只会陷得更深,那泥沼仿佛拥有生命,要将这新鲜的血肉与灵魂彻底吞噬!
高大狼战士狞笑着,大步走到沼泽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在泥浆中徒劳挣扎的神树,如同看着落入陷阱的猎物。
他举起那根沾着神树鲜血的骨棒,眼中幽绿的火焰跳跃着残忍的快意:“死吧!你的魂,归狼神了!”骨棒带着万钧之力,朝着神树的天灵盖狠狠砸下!
劲风压顶!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冰冷地笼罩下来。神树仰面倒在泥沼中,视野被那巨大的、沾满污秽和血腥的骨棒完全占据。
他看到了狼战士头骨盔下那双燃烧着纯粹毁灭欲望的幽绿眼睛。力量彻底枯竭,身体被泥沼禁锢,连抬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
乌英嘎明媚的笑靥在濒死的黑暗边缘一闪而过,带来的是比死亡更深的刺痛与不甘。
结束了么?跨越千山万水,闯入这人界禁地,终究还是…功亏一篑?
就在那沾满污血和碎肉的巨大骨棒距离神树额头不足半尺,死亡的气息已冻结他眉睫的刹那——
异变再生!
嗡!
一声奇异的嗡鸣,仿佛从极其遥远的时空深处传来,又像是直接在神树濒临破碎的灵魂核心震颤!
这声音清越、古老,带着一种涤荡一切污秽的堂皇正气,瞬间压过了天狼战士的咆哮和沼泽的呜咽。
一道柔和的、温润的青色光晕,毫无征兆地从神树胸前透体而出!
那光芒纯净无比,宛如初春萌发的第一片新叶,带着无限生机,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古老与厚重。
它并不刺眼,却异常坚定地扩散开来,瞬间形成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光幕,堪堪挡在了神树头顶上方!
轰!
沉重的骨棒裹挟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砸在这层看似脆弱的青色光幕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撞击,如同重锤砸进了深不见底的古潭。
光幕剧烈地荡漾起来,涟漪急促扩散,仿佛随时都会破碎。但它终究没有碎!那足以开山裂石的恐怖力量,竟被这薄薄的光幕不可思议地卸开、消弭于无形!
骨棒被一股柔和而沛然的反震之力猛地弹开,高大狼战士猝不及防,闷哼一声,竟被震得连退数步,手臂一阵酸麻,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之色。
“什么?!”他难以置信地低吼。
而此刻的神树,意识正处于一种奇异的临界点。
死亡的冰冷触感尚未完全褪去,身体依旧陷在冰冷刺骨的泥沼中,但那股温暖而坚韧的青色光晕包裹着他,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感。
就在这生死一线、意识恍惚的瞬间,一个声音,一个无比清晰却又仿佛隔着重叠时空的声音,直接在他混乱的灵魂深处响起:
“父神……是您吗?是您的气息……盘古父神……混沌未分时……开天辟地的……伟力……”
这声音空灵、缥缈,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一种刻骨铭心的孺慕之情,仿佛迷失了亿万年的孩子,终于嗅到了至亲的气息。
每一个字音,都带着古老的韵律,直接叩击在神树灵魂的最深处。
盘古?父神?
这两个词如同九天惊雷,在神树濒临溃散的意识海中炸响!荒谬!他是神树,生于昆仑,汲取日月精华,守护一方生灵,与那开天辟地、身化万物的创世祖神盘古,何曾有半点关联?
然而,那灵魂深处响起的呼唤是如此真切,那孺慕之情是如此纯粹,容不得半分虚假!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随着这呼唤,一股深埋在他灵魂最底层、从未被察觉的、浩瀚如星海、古老如鸿蒙的意志,似乎被这濒死的绝境和那声呼唤……极其轻微地……触动了一下!
仅仅是这一丝微不可查的触动,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难以形容的威严与厚重感,便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虽然依旧微弱,却让周围翻涌的怨毒黑气和天狼战士身上散发的血腥凶煞之气,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被排斥开数尺!
神树艰难地转动眼珠,目光投向那青色光晕的核心。光晕之中,一个极其淡薄、几乎透明的女子身影正缓缓凝聚、显现。
她身着一袭样式无比古雅、仿佛由最纯净的朝霞与云气织就的宫装长裙,长发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青玉簪挽起。
她的面容模糊不清,被一层柔和的光晕笼罩,只能隐约感受到那超脱尘世的清丽轮廓。
然而,那双透过光晕凝视着神树的眼眸,却异常清晰——那是两泓清澈见底、却又仿佛蕴藏着无尽岁月长河的秋水,此刻正饱含着难以言喻的激动、孺慕,以及一种穿透了万古时光的确认!
“瑶…姬?”神树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濒死的虚弱和巨大的困惑。这个名字并非他主动忆起,而是在看到这身影、感受到那目光的瞬间,如同早已镌刻在灵魂深处的印记,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
炎帝之女,巫山神女,传说中司掌云雨、精魂不灭的古老存在……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称他为……父神?
“是我,父神…”瑶姬的虚影在光晕中轻轻颔首,声音直接在神树灵魂中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父神…您…散于混沌…灵识碎片…竟于此显化…寄托于此身…”她的目光穿透神树残破的躯体,仿佛看到了他灵魂深处那沉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知晓的根源,
“您的力量…被这灵界死寂法则…压制…更被您自身…万古沉眠的意志…所封印…”
瑶姬的目光转向神树深陷的泥沼,那粘稠的黑泥正不断侵蚀着青色的光晕,光晕的色泽已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一分。
她又看向周围那些惊疑不定、暂时被刚才的异变震慑住,但眼中凶光更盛、正重新缓缓围拢上来的天狼战士。
那高大狼战士甩了甩被震麻的手臂,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显然并未放弃。
“此地凶险…父神您神力沉睡…此躯将崩…”瑶姬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急促,
“需…寄托!借人间生气…儒门文脉…方可暂避此界法则压制…唤醒…您沉睡之灵!”
寄托?儒门?神树脑中一片混乱。他只想救乌英嘎!这突如其来的身份、这诡异的要求,让他无所适从。
然而,身体被泥沼吞噬的冰冷感,力量彻底枯竭的虚弱感,以及周围狼战士越来越近的狰狞面孔,都在残酷地提醒他——没有选择!
“李志…五经博士…心念纯正…文气护体…此刻…正在此界边缘…”瑶姬的虚影指向枯骨沼泽深处某个方向,指尖的青光牵引出一条极细的光丝,穿透浓雾,指向远方,
“速去!与此生魂融合…唯有如此…您方能…暂存…寻回乌英嘎!”
乌英嘎!亲爱的人儿!
这个名字如同最强烈的强心剂,瞬间压倒了神树心中所有的疑虑与震撼!无论他是谁,盘古也好,神树也罢,救她,带她离开!这是支撑他闯入此地的唯一执念!
“吼!”高大狼战士终于失去了耐心,发出一声狂暴的怒吼,再次举起骨棒!周围的狼战士也发出嗜血的嚎叫,骨矛骨刀纷纷扬起,准备发动致命的围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神树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决绝的光芒!他不再犹豫,不再思考那匪夷所思的身份和使命!他全部的意志,都凝聚在瑶姬所指的那个方向!寄托!融合!为了乌英嘎!
“呃啊——!”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残破的身体爆发出生命最后的光华!
他不再抗拒身下泥沼的吸力,反而借助那拉扯之力,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朝着瑶姬指引的方向猛地一挣!
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竟硬生生从泥沼中拔出了一截!同时,他主动将濒临溃散的意识,循着瑶姬魂影指尖那道微弱的青色光丝,不顾一切地投射出去!
轰!
意识离体的瞬间,神树残破的身躯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迅速被翻涌的黑色泥浆吞没,消失在枯骨沼泽深处,只留下几串污浊的气泡。
而一道微弱却无比坚韧的青色流光,裹挟着神树全部的意识核心和灵魂本源,以及那被瑶姬唤醒的、一丝盘古真灵的悸动,沿着那道牵引的光丝,撕裂浓雾,朝着黄河南岸一个枯骨沼泽深处某个未知之地,疾射而去!
枯骨沼泽深处,一片由巨大兽类头骨垒成的、相对干燥的高地。
五经博士李志,背靠着一块巨大的、布满裂痕的兽类额骨,脸色惨白如纸,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身上的青色儒衫早已被冷汗浸透,紧贴在身上,沾满了泥点和不知名的污秽。手中紧紧攥着的一卷竹简《尚书》,边缘已被他捏得变形,竹篾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痛感,勉强维系着他摇摇欲坠的神智。
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五经博士!皓首穷经,钻研的是上古圣贤的微言大义,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闯入这比《山海经》记载更为恐怖万分的绝地?